【itc全员】无人生还
给 @扛起大旗跑 老师的文，很奇怪的pa，有一点参考逃离克隆岛。主蒹葭视角
全文1w9+，没二修，累死我了搞得这东西。
后面写的心态崩了，全在水剧情。希望扛旗老师不嫌弃qwq
BGM：Hotaru（看完歌词再看文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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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“初代完美实验体。”
蒹葭睁开眼睛，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趴在营养舱旁边打量他，一只手探进溶液把蒹葭捞了出来。蒹葭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穿好了衣服，白色的连体衫上写着“初代”二字。他有些奇怪地从溶液里挣扎地爬了出来，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打量了他半天，最后还是饶有兴致地开了口：
“要和我走吗？”
“啊？”蒹葭不知道自己在哪里，他下意识看了眼白色头发的男人，然后做了一个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的决定。
“好啊，我叫蒹葭。”
“真不愧是初代。”那个男人比了个嘘的手势，“还知道自己的名字，初次见面，我是贤儿，是个六代。欢迎加入itc。“
02
蒹葭睁开眼睛的地方被贤儿他们戏称为”乌托邦“，至于外面的世界，则被他们称作”神秘岛“。初代二代六代在这里的意思，就是被克隆的次数。根据这里科研人员的解释，他们原来就是外界毁灭后还残存一口气的人，被带到乌托邦进行了克隆手术。乌托邦给予他们新的生命，他们回报给乌托邦生前的记忆，来帮助乌托邦重建新世界。所以，每个人在这里都将进行评测。如果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回忆起足够多的往事，就将被销毁进行新的一轮克隆；反之，他们将被送进神秘岛——已经建成的新世界。
“所以你看初代还是很占优势的。”堂哥晃了晃手上的可乐罐子，“我才四代就已经记不太清以前的事情了，贤儿作为一个六代，每次醒过来都要花好长时间才能想起我们。”
蒹葭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，他已经苏醒一个月了，对于世界毁灭以前的记忆还是零。要不是贤儿帮他遮着，管理人员可能已经拖着他去强行洗脑了。蒹葭所在的itc是这座乌托邦里地位最高的几个组织之一，自然而然的，他不用去进行什么该死的脑力训练。
微笑坐在台阶上抽烟，烟酒和零食在这座乌托邦是昂贵的东西，因为那些东西能帮他们回忆起世界毁灭以前的味道——味觉，味觉也是记忆里很重要的一部分。
像微笑就热衷于烟酒的味道，这帮了他很大的忙。微笑目前才是二代，就已经离记忆完全复原不远了；还有小汪，小汪目前是三代，离记忆完全刻画出来还剩一点点距离。蒹葭知道itc每个人都在念叨自己很差，但是放在全乌托邦，他们依然是顶尖的存在。
蒹葭知道不少人已经到了二三十代还没有回忆起来，而他们对这里的记忆甚至都开始模糊了起来。这种人往往会被送进组织内，洗掉所有记忆，成为代替机器人的东西——仆从。
世界据说是被机器人暴动毁灭掉的，所以在这所精密的钢铁城堡里，你看不见智能生物的影子。
”我不想活过来。“蒹葭踮起脚，这座巨大的钢铁的城堡只有每天十二点才能看见外面的天空，蒹葭一直觉得外面应该是黑蒙蒙的，是污浊的，但是他在最高处看见的只有明媚的蓝天和无边无际的铁丝网，“我答应他拿走我的记忆是为什么呢？死了不好吗，这样的日子不是很难过吗？”
“这我没法回答你。”微笑看了他两眼，“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择活过来。但是——活着可能总比死了有点意思吧，我说不定是个高官呢，他们舍不得我死。”
“算了吧你。”小汪扔了瓶可乐给蒹葭，“神秘岛说不定只是个欺诈的东西，他们另有所图。”
“你的美貌？”衫儿接了句，然后又像是被自己恶心到了，“算了吧，真恶心。”
蒹葭踮起脚看了看，蓝天又不见了，黑色的铁丝网也看不见了。
03
蒹葭第一次有记忆是在一个下午，他躺在床上，小汪从门外推门进来，他的棉拖鞋和地板摩擦发出声音，蒹葭突然从睡梦中惊醒，他翻下床，“咚”地一声撞在了地板上，各种花花绿绿的东西从他脑子里一闪而过。小汪大声喊他他也没有反应。他瞪大了眼睛，依稀感觉到自己躺在实木地板上，窗户外有人在喊他的名字……对，是贤儿在喊他的名字。机器人跨过了栅栏，他在找什么……枪？
记忆戛然而止，他躺在地上大口喘气，他下意识看向窗外，原本装着窗户的地方是一堵墙。他挣扎着爬起来，梦境和现实交错。他的大脑充血，嗡嗡的声音砸的他神志不清。小汪已经拉住了他的手臂，他下意识推开了小汪。
“走啊！”
小汪的血夹杂着眼泪撒在了他的脸上，他下意识擦了把脸。有人拉住了他把他拖出了那幢房子，他看见汪总把小辫子拆开了，咬开了手榴弹的环。紫色的头发在火里散开来，他下意识想抓住一绺头发，却什么也没抓住。
他看见那幢房子被炸开了，小汪晃他的样子和火里的人影重叠起来。他下意识看了门后面——那里有种好的菌菇，微笑说等菌菇长熟了就把用他们来炖汤，以后少抽烟。
“我认识你们吗，以前？汪总。”他的眼泪夹杂着疼痛落了下来，蒹葭下意识就问了这样一句毫无营养价值的话。
“不大可能。”小汪拍了拍他，坐在他身边，揉了揉蒹葭的头发，“第一次回忆起来总会经历这种东西，如果你过度沉迷于记忆，你就救不回来了。至于我以前认识你这事——”
“我觉得不可能。因为我已经补了差不多百分之九十五的记忆了，我依然不认识你。”
04
蒹葭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卡梦。
卡梦是原样本，是世界上仅存不多的“活人”。蒹葭倒没看出原样本比他们这些复制体高贵在了哪里——他只觉得那人呆呆的。
蒹葭和卡梦刚认识的那段时间，卡梦天天都在睡觉。对蒹葭也属于有求必应的态度。后来玩熟了，蒹葭也不觉得那人是个木头了。他们没事就聚在一起喝咖啡，卡梦算是比贤儿地位高的科研人员，所以蒹葭时常去他那里找方法来回复自己的记忆。
无奈卡梦在的研究室警戒等级太高，他只能偷偷溜进去找卡梦——被抓到了，是要被克隆岛里的人带进“小黑屋”的。
小黑屋蒹葭没去过，但他知道进去了就很难出来了。
那段时间是蒹葭最快乐也最痛苦的日子，他每天跟着itc的其他人在克隆岛里训练，保持身体机能;剩下来的时间就在卡梦那里回复记忆。
回复记忆无疑是痛苦的，但蒹葭很喜欢那个过程。因为大多数记忆都是和itc其他人有关的，雨后的小木屋，屋后的小花园。吵吵闹闹的其他人和他在那栋小木屋里的房间。
进去就是一张床，床上放着贤儿每天给他换的满天星香包;书架就在床的旁边，最上层是itc全员的合照，杂七杂八的书被他胡乱地排列在书架上，蒹葭还记得他最喜欢的那本被放在照片旁边，随时就能拿到。
全别墅最好的房间就是他那间，他只要推开窗户就能看见哥哥们。
至少在想起更多的事情以前，蒹葭是满意于这种生活的。可惜，他没有发现卡梦神色复杂的样子。
05
“你们把这里炸了吧。”
事情转机于卡梦某天早上对蒹葭说的那一句话，彼时蒹葭还没睡醒，头天晚上的记忆恢复量太大了，炸的他脑子昏昏沉沉的。蒹葭努力让自己清醒，但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卡梦这一句话。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你们要没用了。”卡梦从兜里拿出一张小芯片，“能帮你更快恢复记忆，itc其他人身上缺少的记忆都在你脑子里，他们打算重新复原一次那个场景，把你的记忆——逼出来。”
“我觉得你会懂我的意思的。”
蒹葭不明白卡梦的意思，却也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，其他人最近也似乎不太关心他。蒹葭知道其他人是有事要做，他也不去打扰他们。
但在回忆之前他还是犹豫了，准备找回记忆的那天晚上他去找了小汪。
彼时小汪正在画图纸，蒹葭也没这个好奇心去问那是什么东西。他抱着抱枕坐在小汪的床上，磨蹭了半天也没开口。
“说吧，找我什么事情。”
小汪无奈放下笔坐在蒹葭旁边，揉了揉他的头发。蒹葭发现小汪的眼睛下面有厚厚的黑眼圈，蒹葭不知道小汪要干嘛，他乖乖地坐在那里，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。
“我知道对于初代来说，恢复记忆是很难的一件事情——”小汪低下头和蒹葭平视，“别信贤儿的鬼话，你记忆要想恢复可难了。”
“但我们又不知道恢复记忆有什么用。其实，记忆是过去的我们，我们现在已经向前看了。”小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天花板，“你记得贤儿说过吗，这是莫比乌斯环。”
贤儿曾无意识提到过，这个机制就是莫比乌斯环，我们恢复记忆，被销毁，继续恢复记忆，继续被销毁。直到我们没用，被彻底废除，我们就真正死亡了。
克苏鲁神话曾将死亡定义为肉体的死亡和灵魂的死亡，前者死了后者保存，那你还活着，后者死亡而前者保留，你就是真正的死了。
岛所做的，无非是榨干你灵魂的价值，然后将你杀死。
“我们从未见过有出去的人，连我们自己能否达到那个高度都不知道。”小汪吹了口口哨，“但我们可以扯断这个环，跳出命运。”
“那我不想恢复记忆了。”蒹葭不加思索地回到，但是他被小汪拦住了。
“我个人认为，你恢复记忆可能会更加清楚自己要做什么。”
小汪拍了拍蒹葭。
“现在，小孩去睡吧。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多呢。”
蒹葭稀里糊涂地走出了汪总的房间，他过了很久都没有睡着。蒹葭在走廊里站了很久，最后还是推门进去，把自己埋进床褥里，然后把芯片插进了自己的动脉里。
06
蒹葭清醒过来是在废墟里。
火焰还在燃烧，他这会儿似乎才六岁。蒹葭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很严重的伤，他估计再过一个小时，自己就会死在这里。
蒹葭没有大喊大叫，毕竟这种情况下，多一分体力的浪费都是致命的。
“哎，这边有个小孩。”
熟悉的声音响起，蒹葭吃力地抬起了头，头顶的砖块瓦砾被人搬开。一双手把他拉了出来。
“阿福，你就不能轻点？”
蒹葭知道那是贤儿在说话。他把头靠在阿福的肩上，血在往下滴落。蒹葭想移动头去看itc的其他人，但是做不到。他的视界就在这种时候化为一片黑暗。
再醒来时已经是在一栋别墅里了，蒹葭推测这中间的十几年就是他以前梦到过的东西。跟着itc其他人流浪，上学，或者做黑白两道的生意。
蒹葭从床上爬起来，他看见窗外的天阴沉沉的。彼时是夜晚，星光也看不见。蒹葭莫名其妙有些伤感，伤感于看不见星光了。
可是为什么要伤感呢，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。
他轻手轻脚地下了楼，他明明从未来过这里，却好像对这里了如指掌。蒹葭刚踩了一层楼梯就被衫儿逮了个正着。衫儿提着蒹葭的领子挑了挑眉，刚想开口就被蒹葭捂了一嘴。
“别说话！我就去花园看看，别把他们吵醒了。”
“你已经把我们吵醒了，蒹葭。”
堂哥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，连带着微笑贤儿小汪阿福。阿福咬着糖，幸灾乐祸地看着蒹葭，蒹葭一看就知道了。
“小福——你又卖我！”
“你这小孩，我可是关心你。”阿福咂了咂嘴，“小孩子晚上不睡会长不高的。”
“不就是只兔子有什么好看的。”微笑纳闷地问了句，他撇眼看了下花园，“哦，今天她要生了？”
“我去看看！”蒹葭扭头就跑，一下把其他人甩在了身后。蒹葭的内心告诉自己，别去，会失望的，别去啊，求求你别去。
可是他还是去了。
白色的兔子已经死在了他的窝里，小小的崽子在瑟瑟发抖，如果不是蒹葭来得早，小兔子们也会死在这里。
“真可惜。”贤儿摸了摸蒹葭的头，“生老病死是人都会有的，动物也不例外。我们帮你把他埋了，你去睡觉吧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
“没什么可是了。”微笑直接上手把蒹葭抱了起来，他那会儿才12岁，没长开的身子瘦瘦小小的，“小孩子去睡觉。”
蒹葭觉得自己应该哭一下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。但他不为兔子的死感到难过，而是为了其他一些东西。他也不爱那只兔子，他只是对新生命的出生感到好奇。
“这就哭啦？”微笑抱着他上楼，笑了笑，“等你长大了，你会见到更多人死亡的。就是我们也是要死的，你现在就这么哭，我们死了你岂不是更难过？”
蒹葭没有说话。
他下意识搂紧了微笑，就好像他刚才那句是个魔咒，勒得他喘不过气来。最后，他闷闷地说了一句：“你们不会死的。”微笑没有答应他，其实如果蒹葭抬头看看，就能看见微笑欲言又止的样子。后来蒹葭才知道他其实早早地预见了自己的死亡。
只是微笑的预言来的太早了，早到他还没习惯死亡的感觉。
07
他睡了没几个小时就醒了，彼时窗外已经下起了雨，蒹葭看见后花园立起了一座小土坟，他努力不去回想微笑的话——他还在告诉自己这只是回忆。
蒹葭下楼的时候人还没全醒，堂哥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的。小汪把资料递给贤儿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你要的东西大概没几天就能弄出来了。”
他看见蒹葭就噤了声，蒹葭走过去从背后抱着汪总，汪总的小肚子抱起来有种安心的感觉。小汪无奈地拿起笔戳了戳蒹葭的脸，问：“你怎么这么色啊，这小孩儿。”
“别跟蒹葭说这个。”阿福揉了揉眼睛下楼，“他还说成年要和我一起睡。”
“一个人一张床不好啊？”衫儿这会儿也醒了，他从桌上拿了片面包，“下回把你塞给堂哥，和堂哥去挤一张床。”
“好啊。”
蒹葭下意识回了一句，回完眼泪就掉了下来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眼泪，那时候是上午十一点整，距离事情发生还有两个小时。
“别吧，这种事情刺激到了？”
衫儿吓了一跳，他拍了堂哥两下，“你看看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子了！”
“衫儿滚一边去。”微笑这个时候踹了衫儿一脚，“还在为兔子伤心？”
“没有。”蒹葭把头埋在小汪的背上，小汪想说这小孩两句，最后还是没说话。微笑把蒹葭从小汪背后拉出来，蹲下来和蒹葭平视。
“我说过了，我们都会死的。”微笑拉过蒹葭的手，递给他一根项链，上面刻着”itc-蒹葭“几个字，”我们都会死的，蒹葭。你要习惯这种事情。“
”不能不死吗？“
”不能啊。“衫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，他靠着椅子背，看着远方，”我以前在战场上，我的战友一个接一个死去，我还不能去管他们，管了他们我就死了。“
蒹葭还没有说话。
最后还是贤儿拍了拍蒹葭的背，和微笑说了句“让他慢慢来吧。”蒹葭一个人坐在沙发上，其他人走的走散的散，就剩阿福一个人坐在沙发上。他开着电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，厨房已经溢出了香气。阿福似乎在找话题，他拿了瓶可乐，问：
“你要喝什么？”
08
蒹葭下意识去接可乐，当时是下午一点整。钟声才敲了第七下，蒹葭感觉到热乎的液体飞溅到他的脸上，蒹葭摸了一把——黏糊的液体。
他看见阿福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去，蒹葭看见他的喉咙处有一个洞，红色的血从里面涌出来。阿福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把蒹葭推开，他按下按钮，蒹葭能感觉到外面有东西被炸飞了。但是令人头皮发麻的齿轮声传了进来。
蒹葭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。他扭头看见衫儿右手拿着枪，左手搂着他从小别墅的后门跳了出去。蒹葭想着，那些小兔子还在花园里的小房子里；微笑种的蘑菇还没彻底长成。他养在楼上的花还没浇水；阿福，阿福还没起来……
怎么就走了呢？
他还看见堂哥和小汪从楼上跑了下来，他们都亲了蒹葭一口。衫儿把蒹葭塞上后门那辆车的车厢。微笑和贤儿坐在前排；衫儿陪他坐在后排。
“不等堂哥和汪总了吗？”蒹葭感觉自己灵魂都已经从这具身体里飞了出去，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别墅。他能看见堂哥咬下保险栓，子弹和不要钱地倾泻而出，那些钢铁被打中之后还能动，但小汪会补上一刀，让他们彻底报废。
蒹葭能从远程视频看见他们，但是微笑似乎不在意那些东西。他踩死了油门，朝小汪吼了句：“汪无敌你行不行，你看看你和国强拦得什么东西！他们都要过来了！”
“你行你来！”小汪最后摸出了手榴弹，他意外地沉默了，最后还是堂哥那边的爆炸声提醒了他，他笑了笑，朝堂哥那边挥了挥手；他咬下拉环，就这样任由机器人扑了上来。
“告诉蒹葭，把汪总忘了吧。”
蒹葭只能在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中看见黑屏，巨大的爆炸声震动了那片天地。蒹葭能感觉到眼泪流了下来：他明知道他们本来就都死了，为什么要哭呢？
因为他们是重要的人啊。
09
蒹葭拉了拉帽檐。
离逃亡的日子过了七年，最后一个护着他的人微笑死在了三个月前。蒹葭借着微笑的死又换了一次身份——还认识了内部人员卡梦。卡梦帮了他不少忙，至少在有追兵来之前，他能提前逃跑了。
但多年的逃亡经验让他不得不多堤防一点。
衫儿是离开之后第一个死的。他和衫儿被迫和贤儿微笑分开来了，衫儿在被包围的时候把他送上了列车，一个人和其他人同归于尽。
他死的时候就像他描述的一样：“你死了就死了，但死得一定要有价值。”蒹葭想，他死的确实很有价值，他还让我学会了战场上的法则：不要管别人的死亡。
蒹葭自认为看惯了生死，但其实还是习惯不了。贤儿和微笑死的那天他都掉了眼泪，贤儿是为了掩护他们被机械人折磨致死。蒹葭听说是贤儿自己自尽了——无所谓了，他死了。
微笑死的那天就更不用说了，他被压在巨大的钢管下。微笑死死捂着蒹葭的嘴不让他说话。外面就是机械人，他们要是下来势必会发现躲在旁边的蒹葭。
但是那天是个雨天，微笑把他死死按进了水池里，躲过了一劫。他本想就这样死在水里，但是微笑提起了那根链子：itc。
itc不会这样窝囊地死去。
蒹葭早已打听好，那群组织的人把itc其他人克隆了，打算恢复他们的记忆去找到itc当初发现的东西。蒹葭对此表示无奈，itc所有人关于这方面的记忆都输进了他的脑子里，克隆了也找不到。
但是他还是打算去克隆岛一趟。
卡梦帮他制定了这个计划。卡梦假意发现了蒹葭的踪迹，抓住蒹葭，然后蒹葭宁死不屈自杀了。卡梦趁着及时把蒹葭克隆出来，送进克隆岛。
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，但是自杀的其实是克隆体，进去的是蒹葭。
蒹葭在那个雨夜把刀送进克隆体的身体里，血溅在了他的脸上。蒹葭舔了舔血，觉得杀人其实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所谓了。就像微笑说的那样，每个人都会死的。
他们本打算好好地慢慢地教会他死亡的真正含义，但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他们的教学进程。逼迫蒹葭在茫然无措中自学成才。
他们希望他好好活下去。蒹葭学会了看向未来，却忘不了过去。
他把自己的记忆锁在了最深处，然后躺进了培养箱里。等箱盖关上的时候，他什么也看不见了。
记忆戛然而止。
10
蒹葭在黑暗中醒来，他下意识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培养箱里，但他发现自己能自由活动。蒹葭有些疑惑地走了两步，冲天的火焰在他眼前燃起，有个人从火焰里走了出来。
是微笑。
“蒹葭，当年看到这段记忆的时候，我们大概都已经死了。”微笑坐了下来，蒹葭也坐了下来和他平视，“很抱歉不能陪你一起长大了，这是我们的错。”
“你应该把我们忘了，因为你的人生还很长。你有很远的一段路要自己一个人走。但是我们都舍不得你——我们太过于自私，我们不愿沉默，但这注定我们过不了你想要的平静生活。”
“这样的日子里，我们注定会早死，你是我们捡回来的弟弟，但我们不希望你和我们有一样的未来。”
“我也不强求你什么东西，就让我最后自私一次，蒹葭。”
“itc的精神不能灭。”
他消失了。蒹葭想要大喊微笑的名字，但下一秒他就从梦境中拉了出来。蒹葭惊魂未定地看了眼天花板，意识到他现在在克隆岛里。
“你要去杀人了。”卡梦把枪扔给他，“这座岛里有太多不该存在的克隆体，让他们出去实在是太危险了，作为我帮你的代价，你得帮我杀掉他们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蒹葭也没问卡梦是怎么进来的，也没为刚才的记忆大哭大闹。他只是平静地拿起枪，然后给枪上膛。
其实问了也没什么意义了，他们都死了，而自己毫不犹豫地来了这个本不该来的地方。他也不应该学会杀人——至少不该这么平静地去杀人。
现实教会了他杀人，教会了他认清现实。
蒹葭把枪对准了墙，想起了那栋记忆里的小别墅。他毫不犹豫地开了枪，子弹穿过墙壁，留下了和福妹喉咙处差不多大小的洞。
蒹葭的手抖了一下。
现实什么都教给了他，唯独没有教会他忘记过去。
11
外面已经是乱糟糟的一片了。卡梦给的那份清单上有每个人的所在地点，蒹葭只要顺着名单去杀人就是了。
期间他还遇到了贤儿，蒹葭颇有礼貌的和贤儿说了句“一会儿门外见”。贤儿本来想拉走他，但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话，他看了两眼蒹葭，把自己的枪分了一把给他，丢下一句“小心点，千万不要死了”就走了。
蒹葭拿起那把枪，想着：如果他们活到现在，会不会像自己的克隆人一样关心自己，尊重自己的意愿呢？
蒹葭漫无目的地走了两层，杀这种杂鱼其实是很没有意思的。毕竟谁也杀不了自己，甚至连伤都伤不了自己——直到第四层。
第四层开始，蒹葭越发的吃力，但是好在他还是坚持了下去。蒹葭想，死也不能这么窝囊地死去啊，不然去了天堂见到其他人，会被嘲笑的。
但实际上他已经撑不住了，在最后一层打完的时候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。蒹葭努力地爬向实验室，红色的血从伤口里流出来，沿着他爬行的轨迹留下一条红色的路线。
蒹葭残存着一口气进了实验室 才发现那是个克隆室，而克隆室的正中间是他自己的克隆体。蒹葭也没有对此感到奇怪，他早就已经准备好面对这样的局面。
“如果你将死，你会选择克隆个自己把他的血给自己，让自己活下去;还是牺牲自己，让克隆人活下去？”
卡梦在来之前问了他这样奇怪的一个问题，蒹葭早就知道他意有所指，只是没想到他指的这么的明了。
蒹葭哭笑不得地把枪放下，然后直接把记忆芯片拔了出来，插进了克隆人的身体里。
他一直是个无法从过去走出来的人。
蒹葭无声地笑了笑，然后顶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坐在了培养箱旁边，他看了眼手表——下午一点。他此时此刻突然有些害怕看见自己的克隆体，那个原本冷血的蒹葭在这一刻褪得一干二净，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擦了擦手，在机器完成的轰鸣声中探出了身子。
12
蒹葭把手伸进营养液里摸了摸克隆体的脸，他记得上次看见那个克隆体的时候，他直接把刀插进了他的胸腔里，现在他心平气和地看着劣质的自己——真是奇妙。
他手上的伤口在渗血，红色的血落进了营养液里。蒹葭有些畏缩地缩回了手，他怕把克隆人弄脏了。
他想起贤儿第一次见他的时候，穿的整齐，笑得跟什么似的。可惜他再怎么擦，红色的血还是在滴落，铁锈味在这小小的空间弥漫开来，蒹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克隆体，露出了腼腆的笑容。
失血让他看不见眼前的景物，但他知道，克隆体已经睁开了眼。
“怎么和你说呢……你是我的克隆体，但一会儿我死了，你就是蒹葭了。”
“我知道记忆一次性塞进去会很难消化，没关系的，在走到门口遇见他们之前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。”
“你要知道，有些东西没必要告诉他们。别让人看出你是个复制品。”
“你要证明你比原样本还要好。”
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几句话，最后突然咳出了一口血。蒹葭有些苦涩地笑了笑，他摸了下伤口，意识到他离死不远了。
他听见水声——克隆体站起来了。
蒹葭低下头，想起了贤儿第一次带他到itc其他人面前的样子。他吸了吸鼻子好让自己显得没那么难看，至少，至少要体面一点。蒹葭用带血的手背擦了擦眼睛——就这一个动作，就快要了他的命。
“你出去找他们，你不能失约。走之前把这里烧掉。求你了。”
他带着哭腔了。
他不知道克隆体有没有听到，他只知道眼前的世界开始变成黑白色。冰蓝色的小花从眼前的土地里生长出来——绽放，变成美丽的花朵。
“我很想……很想和你们过和平的日子。”
窗外的雨已经停息，蒹葭伸手去掐那朵小花，最后还是松开了手，他就像度过了漫长的暴风雨，用生命喊出了那句心中的渴望。克隆体轻轻把手覆在了他的眼睛上。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手滑下来，血已经开始凝固了。蒹葭就像睡着了，他带着安恬的笑容，就这么躺在了克隆箱旁边。
“晚安。”
13
蒹葭在模糊中想起了很多东西，他其实是怀着私心把记忆抽掉了一部分。正如汪总所说，我们应该向前看，而不是沉迷于过去。
所以itc的克隆人不必知道他们过去有个弟弟叫蒹葭，他自己的克隆没必要知道自己过去有一群哥哥。他只要知道，他现在有一群哥哥，他能保护他们，而他们也能保护自己。
蒹葭总感觉自己的记忆有些断节，事到如今他才想起来那些断掉的东西。
就比如说，所有人都在追要的itc发现的宝贝。
“哪有那种东西。”微笑死前的脸还印在蒹葭的脑海里，“他们总认为itc是借助外力变得强大，实际上我们什么也没有。外界编纂的莫须有的帽子扣在了我们的头上，解释也没用。”
“但我们最重要的，其实是意志。”
“是itc永不放弃的意志。”
14
蒹葭拎着巨大的行李箱上了汽车。
这种老式客车蒹葭只在电影里看过，他寻思着人死了之后原来是通过这种方式去天堂——也说不定他罪过太大，害死了哥哥们，只能去地狱了。
蒹葭愁苦地把箱子放在货架上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，他忧愁地看着窗外，黑蒙蒙的天还下着大雨，蒹葭想着乌云何时才能散去，他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次星光。
“真巧啊。”
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，蒹葭回头看了一眼，卡梦戴着蓝色的售票员帽子，笑眯眯地看着蒹葭。
蒹葭懂了。
“这么说，你的克隆体忽悠了我很久？”
“不能算忽悠，这是我帮你的一种方式。”卡梦毫不客气地坐在蒹葭旁边，他撑着下巴，给蒹葭和自己撕了张“天堂”的车票。
“我在克隆完你之后就被他们杀掉了，然后关于你的记忆理应都被洗掉了——他们怕我叛变去帮你。”
“我猜猜，你把记忆藏在了……”
“没藏，锁起来了。你就是打开记忆的钥匙。”卡梦美滋滋地玩起了自己的帽子，他吹了吹帽子，“嗨呀，还好你死了，不然我又要在这儿干好久了。”
“你好烦。”
蒹葭仰起头，空间里有人唱歌的声音。他想起了汪总和衫儿两个人霸麦唱歌的样子，嘶吼的声音让二楼的他都听得见。这种时候贤儿就会把他们按下去，怕影响到蒹葭。
但是贤儿唱歌其实也很好听，蒹葭想到，我还没听过几次呢。
“我说，你为什么要回去，你明明已经有了足够在外面的世界活下去的能力。”
卡梦打断了他的回忆。
15
卡梦斜过头来看蒹葭，蒹葭没有看他。通往天堂火车站的路还有一段路程，蒹葭在明明灭灭的阳光下半阖着眼，狭小的车厢挤满了去往天堂火车站的灵魂，卡梦也没有打扰他，他就坐在蒹葭旁边，等他开口。
“为什么回去呢……”
蒹葭叹了口气，终于开了口。他很想说我就是要炸了组织我要拯救世界，卡梦你的命牺牲得有价值，你的克隆体也很争气，帮了我不少忙。他说不定还真把组织炸掉了，你看这样真的太好了，我们拯救了世界！
但是他说不出口。
他为什么回去呢？
他阖眼就可以想起微笑死的那天的样子，他的腹部插着机械人的钢爪，血止不住地往下流。微笑让他走，素日里吊儿郎当的微笑捂着伤口，在黑暗的角落里艰难地喘息着，他拿着刀，生怕下一秒就有东西冲出来伤到蒹葭——尽管他要死了。与此同时，窗外的大雨下个不停，他简直要听不见微笑的声音了。
“如果不进itc，你会过上你想要的生活吗。”
微笑呢喃着问他，蒹葭握紧了微笑的手。他想开口，但是他看见微笑的瞳孔已经快要消散了。
他们死了，为了你，为了一个捡来的便宜弟弟，死了。
“笑哥，我想过和你们在一起的生活……”他低声开了口，但他发现那似乎没什么用了，因为微笑已经闭上了眼。
他不知道微笑什么时候发现他厌恶这种四处奔走的日子，但是他想告诉微笑，他想错了。他想过的是那种和他们在一起，不必奔波的日子。
是那种每天早上起来可以听见衫儿和堂哥大吵大闹的日子;是带着贤儿关心他，温暖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的日子;是混合着汪总的碎碎念和福妹发火的样子……还有微笑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的日子。
是他想过的，机械人来之前的日子。
机械人来的那天，窗外的雨淅淅沥沥，掩盖住了机器人白色的蒸汽，福妹坐在沙发上问他：小孩，你喝啥。他说了句随意，可他没接住福妹扔过来的可乐，他只接了一手的血。那天的午餐还没有端上桌子，他等了好久的大餐还没有吃上一口。
他想过那种和平的日子，想接过那瓶可乐，想告诉贤儿，你做饭水平好多了啊！
来不及了。
他回去是带着私心的，他想再拥抱一次那些温柔的人。
“我带着私心啊，对不起，卡妹。”
如果那场雨停了，在微笑死之前停了，在机械人来之前死之前停了。他是不是就能喊出那句他藏了好久的话了？是不是就能紧紧抱住那些人，告诉他们自己再也不会耍小脾气了，再也不会离开他们了。
他只说了这样简单的一个句子，却就在黑暗的车厢里哭的不成样子。
16
蒹葭的克隆体爬上地面的时候，itc的其他人都在等他。他艰难地推开石块，最后终于有一缕光线照了进来，他费力地往上爬，一只手在这个时候抓住了他。
克隆体眯起眼看了看地面上的人，是贤儿。
“你好慢啊蒹葭。”
克隆体无奈地笑了笑，抓住贤儿的手把自己拉了上去。
“久等了。”
而此时此刻，通往天堂的路也已经不再有乌云掩盖阳光。黑暗的车厢被打开了，阳光撒了进来。有人大步走进来，把蒹葭从座位上拉了起来。
蒹葭还带着眼泪，满车厢的鬼魂都在看着他们俩，蒹葭有些犹豫地抽回了手，最后还是小小地问了一句：“汪总？”
小汪笑了笑，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嘲笑蒹葭。他直接把蒹葭搂在了怀里，说了句：
“小孩，欢迎回到itc。”
END.
